OPPO退出英德背后：中国手机厂商频陷“专利劫掠”困局

然而事与愿违，曾经雄心勃勃的OPPO还是在近期决定抽身了。据36氪报道，OPPO计划将欧洲手机业务从德国、英国收缩，仅保留少数人力对接基本业务，此动作或在今年年中实行。其他经济体如意大利、芬兰、西班牙、法国等国的业务仍在推进。外界的猜测是，与诺基亚的专利大战中，OPPO在欧洲地区的诉讼宣告失败，迫使其最终将业务版图撤出。

回顾中国高科技企业的出海史，与专利有关的战争硝烟一直从未散去。

· 被“专利打劫”的中国公司

OPPO的专利噩梦始于刚刚进入欧洲市场的2018年。与华为不同，OPPO和绝大多数中国智能手机厂商一样并不具备从零开始研发通信基带芯片的能力，例如OPPO自身的研发专利主要集中在视频编码、快充、影像处理、人工智能等偏向算法的技术领域上。虽然近年来OPPO加紧储备了5G通信基站、终端和网络细分领域的专利，目前共完成4600+族全球专利申请，并在ETSI宣称2000+族5G标准专利，但是它还是在最关键、也是最不起眼的基础网络终端设备专利上吃了暗亏。

OPPO线下快闪店（来源：OPPO官方微博）

2018年，为了能拿到入局欧洲智能手机市场的入场券，OPPO与芬兰电信巨头、曾经的功能机时代王者诺基亚签订了专利许可授权协议，内容主要包括4G通信相关的技术专利。这份协议为期三年，也就是到2021年6月到期。双方随机就旧的专利内容和新的5G技术相关专利展开谈判，不过在这一过程中，OPPO遭遇了诺基亚的狮子大开口，后者要求OPPO应支付每台手机3欧元的5G标准必要专利费。以此计算，每台设备的5G专利成本约40欧元。OPPO认为这个价位根本无法接受，遂双方不欢而散。于是，诺基亚自2021年7月起，在德国发起了对OPPO的专利侵权诉讼，涉及4G LTE和5G标准必要专利（SEP）。针对该案，诺基亚一直声称，该公司在续签专利协议时提供的“公平合理的报价”遭到了OPPO拒绝。而OPPO方面则直言，双方就5G许可合同的有关问题进行了谈判，但诺基亚主张的许可费极为不合理。

不止是OPPO，曾经积极出海的vivo、联想、一加甚至苹果三星都和把专利当成摇钱树的诺基亚打过专利诉讼战。对于中国公司来说，对付这些早有准备的跨国通信巨头，很难取得胜利。2016年，高通在中国本土起诉魅族专利侵权，魅族苦苦支撑，最终也是以败诉和解而告终；从2022年3月起，同样因专利许可问题未能达成一致，诺基亚发起多项针对vivo的全球专利诉讼，截止到目前双方陷入胶着状态。案件分布的地域情况看，诺基亚与vivo的诉讼集中在印度、印度尼西亚、中国和德国。

但是，有些中国手机厂商则可以想办法避过专利纠纷或是在专利战中占据主动，一种是华为这样手握4G和5G标准必要专利数量占据世界第一的超级霸主，这家原本就重视知识产权的通信巨头自2016年起就开始四处出击，再加上华为曾在2021年公布过2.5美元的5G专利许可费率上限，让下游厂商对业界的收费标准有了依据，因此诺基亚在它身上没少吃苦头，最后的结局通常是以和解和互相授权而告终。另一种则是“打不过就买下你”的小米模式。2017年，小米与诺基亚签署了一份多年有效的专利许可协议，其中包括在移动网络的标准必要专利里实现交叉授权。此外，小米还收购了诺基亚的部分重要专利（据说与路由技术有关）。不过这样的模式现如今难以复制，并非每个厂商都能玩得起，更何况进入5G时代后的诺基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依赖专利授权费的进账收入，在手段上也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

· 诺基亚的“专利流氓”进化简史

1998年，诺基亚击败摩托罗拉，成为了全球市场份额第一的移动电话制造商，并在2007年把市占率做到了恐怖的51%。那个时候的移动霸主，可能没有想到短短几年后就把最得意的手机业务以缩水16倍的价格贱卖给了微软。甩掉包袱以后的诺基亚看似没了最赚钱的一块蛋糕，但是其在电信和通讯设备领域耕耘多年的经验却帮助他们找到了另一个坐着也能赚钱的聚宝盆——专利，并以此在4G和5G移动互联网时代混得有声有色。

诺基亚匈牙利总部大楼

作为通讯设备制造商，诺基亚集邮一般地疯狂收集专利主要依靠的是兼并其他公司：

2006年，诺基亚和西门子合资成立诺基亚西门子通信公司（Nokia Siemens Networks，简称“诺西”）；

2010年，诺西公司以12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摩托罗拉无线业务部门；

2013年，诺基亚收购了诺基亚西门子网络公司100%的股份，并将其更名为诺基亚网络公司；

2016年，诺基亚以156亿欧元的价格收购阿尔卡特-朗讯全球业务；

2017年，诺基亚超越爱立信，成为当时的全球第二大通信设备商。

通过不断的业务兼并，诺基亚一度成为了世界第二的通信设备商，也由此拿到了658件5G标准必要专利（截至2022年底），数量排名世界第6。现在的诺基亚，继承了摩托罗拉、阿尔卡特、朗讯、贝尔、西门子等多家通信企业的血脉。这些企业，当年都是通信行业里的佼佼者。

由于在技术研发能力上已经难以与新兴的中国通讯设备制造商（华为、中兴等）相提并论，自知难以为继的诺基亚把目光放到了专利带来的收入上。根据诺基亚的财报，其负责专利许可业务的子公司诺基亚科技营收近年来不断增长，从2012年的5.34亿欧元飙升至2017年的16.54亿欧元。专利收入依赖度高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诺基亚在专利诉讼的策略上越来越激进。

2017-2019年，诺基亚在全球范围内先后起诉了苹果、戴姆勒和联想，并以此获得了不菲的利润。与此同时，为了更加方便地抽身打官司，诺基亚干脆把自身的专利资产转让给了新成立的关联公司，由这些关联公司以专利主体的身份专职为诺基亚到处打诉讼战。这些公司也被称为“第三方专利流氓”或者“专利劫掠者”。比如，一个名为Vringo的公司曾利用专利胁迫中兴，并且攻击目标基本都是诺基亚的直接竞争对手，因此它被媒体广泛认为是诺基亚的私有NPE之一。

如果仅仅从诺基亚的5G数量排名来看，它的贡献在很多下游手机厂商看来并不配拿到如此高昂的专利许可费。根据Iplytics的数据，截止到2021年，拥有5G专利数量最多的5家企业分别为华为（15.39%）、高通（11.24%）、中兴（9.81%）、三星（9.67%）和诺基亚（9.01%）。由此，诺基亚拥有的5G专利数量为华为的60%左右。从贡献比例来看，华为对5G标准提案的贡献率为17.58%，诺基亚的标准贡献率为10%，也就是说诺基亚的贡献率只有华为的56%。笔者在上文中提到华为的许可费上限是每台2.5美元，所以诺基亚的每台3欧元5G许可费至少是华为的1.4倍。

可能有些人会疑惑，诺基亚现在5G研发实力这么差，为什么还有底气到处碰瓷打官司，而且还总能赢呢？这主要是由于通信行业的研发特性：兼容性第一。虽然现在大家用的都是5G手机，但是通信基带必须也要兼容2G/3G/4G功能，否则无法保证手机的正常使用，所以在重专利的通信行业，头部的智能手机厂商同时也是专利数量的龙头企业。而诺基亚通过研发和兼并在手里积累了大量手机的基础技术专利，虽然2G和3G专利大部分已经过期，但4G和5G专利大部分仍然有效。其中的很多专利，是研发制造智能手机根本无法绕开的标准必要专利和手机基础专利。

举个例子，诺基亚很多年前制造移动电话时，申请过的早期专利包括“带有照相机的移动通信装置”、“通信终端”、“选择数据传送方法”、“用户设备、蜂窝无线电网及其中的位置更新方法”、“选择数据传送方法”等等，其实分别对应的就是现如今手机拍照、数据传输、定位等最基础的功能。如果没有这些基础功能，智能手机就变成了一块砖，但是诺基亚早早就独家拥有这些专利，并多次发起诉讼，在全球范围内围剿业内巨头，用雁过拔毛的手段逼迫它们上交“保护费”。

当然，一开始的诺基亚也并没有如今这么嚣张，早期行业内约定俗成的规矩与通行的做法事进行交叉授权，也就是专利厂商之间实现技术共享，专利费也就随之抵消，有利于行业的发展和繁荣。例如诺基亚和华为、苹果之间都有类似的协议。但是现在的诺基亚不再生产任何一台手机，手里的专利也就没了交叉授权的意义，当摇钱树倒是一块好料，这成了昔日通信巨头敢于和同行撕破脸的重要动因。

因专利费的问题，包括苹果、黑莓、HTC、vivo等手机厂商，甚至戴姆勒、丰田等汽车厂商，都曾被诺基亚多次起诉。这些专利纠纷大多以双方和解，最后对方支付专利费结束，也让诺基亚拿着专利大棒屡试不爽。

· 5G时代的中国厂商如何拒绝被收割？

手握大量5G相关专利的中国手机厂商当然也没有闲着，应诉、反诉是比较常见的方式。同时我们也能看到，通常最终胜利与否涉及到多重因素，例如专利创新性、普适性、诉讼地点和双方持有专利数量的多寡等等。

在与海外终端厂商的博弈中，OPPO曾经获得过一些可借鉴经验的胜利。2021年，OPPO结束了和日本液晶显示巨头夏普为期两年的专利大战，不仅夏普提起的3G、4G和WiFi领域的侵权诉求被日本当地法院全部驳回，OPPO还凭借自身在快充领域的多年专利积累和对海外反垄断法律的精准把控成功与夏普达成和解。即使与诺基亚在欧洲的诉讼被判定失败，但是OPPO还是迫使诺基亚撤回了对关联公司一加的申诉，并且欧洲专利局将部分诺基亚的申诉专利判定为无效。更重要的是，由于诺基亚的到处碰瓷，频繁的诉讼与反诉讼已经让谷歌、苹果等业界的巨无霸公司打算联合起来集体反制，谷歌曾在声明中直指劫掠NPE对通信行业的巨大危害性。

5G通信基站

而在政府监管层面，中国政府主管部门也在控制知识产权滥用的行为。曾经就针对高通收取不公平的高价专利许可费，且没有正当理由捆绑销售非标准专利许可，并在基带芯片销售中附加不合理条件等开出了60.88亿元高额罚单。在诺基亚的相关案件中，2022年6月，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反垄断局已经就诺基亚等公司在5G专利费方面的问题展开调查，目前正在了解5G SEP的许可费定价以及销售禁令等情况。另外，中国近年来也在大力推动加强标准必要专利国际化建设，力求在SEP专利许可方面有更多的话语权。

那么对于出海的品牌而言，被海外公司专利勒索时可能有哪些方法可以尝试呢？EqualOcean总结出了几大要点，仅供参考：

首先，是加强相关技术的专利储备，才能在未来的法律应诉中有反制的可能性。拥有足够多的行业专利才会让对手愿意坐下来和解，寻求交叉授权；

其次，通过新闻媒体报道公司品牌，增加知名度，同时加深与当地业内其他大公司的合作，寻求他们的法律庇护甚至是发起行业内的声援；

最后，如果被起诉的地点在海外，公司不妨在国内选择发起反诉，在国内法律中寻求支持条款，并可要求监管当局提供对本土企业应有的保护。

关于第二届EqualOcean全球化峰会（ESG2023）

在出海全球化成为“必选项”的背景下，第二届EqualOcean全球化峰会（ESG2023）将于2023年6月1日-2日在深圳举办。此次峰会，将以"中国溢出、本地融入"为主题，聚焦第三代全球化创业创新者，搭建出海/全球化方向的顶级交流互动舞台。

峰会将邀请安克创新、昆仑万维、传音控股、华大基因、正浩创新、云鲸智能、影石Insta360、卧安科技、极飞科技、酷家乐、Geek+、徕芬科技、名创优品、禾赛科技、元气森林、IDG、源码资本、高榕资本、峰瑞资本、凯辉基金、复星锐正资本、BAI资本、天图资本、蓝湖资本、盈动资本等公司和机构的负责人，以及印尼、阿联酋、尼日利亚、巴西、荷兰、匈牙利等国的外交官到场。

ESG2023上，EqualOcean将发布一系列报告和榜单：《2023中国机器人出海报告》（中英文版）、《2023中国新能源出海报告》（中英文版）、《2023中国出海/全球化服务商报告暨50榜单》、"2023中国全球化新锐公司Top 50榜单"、"2023出海/全球化30人"、"2023出海/全球化青年50人"、"2023出海/全球化投资20人"；同时，EqualOcean将联合相关机构发布《2023出海东南亚报告》、《2023出海美国报告》、《2023出海中东报告》。

ESG2023正在火热报名中，请有意向的朋友扫描下方二维码与我们取得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