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渊普谈全球化：沙特的"改革开放"能否成功？

在沙特利雅得的哈利德国王国际机场崭新的T4航站楼候机厅，我在回想过去几天在这个神秘王国首都的所见所闻；我问过在这边工作的不少中国朋友，也问过开出租车的沙特本地人，大家都一致认为：王储MBS正在快速推动的"改革开放"会把这个国家带上繁荣富强。过去的短短几天，恰逢两大球王梅西和C罗在利雅得比赛，韩国女团BlackPink在利雅得开演唱会… 一切显示得非常美好。

带着"杞人忧天"的心态，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出什么问题？以我有限的知识，我知道改革开放从来不容易，全球很多国家的领导人都曾雄心勃勃，但成功者甚少。一个1985年出生的王储，固然走在巩固权力的路上，也取得了初步成效，但未来会一帆顺风么？我不得不担忧这个问题，很多想着来沙特开拓业务的中国企业也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出现意外导致沙特的"改革开放"中断，我们是否能承担这样的风险？

首先有可能（虽然可能性不大）出现的情况是：王储MBS最终没能继任或掌握权力，沙特的顽固派联合起来找到了合适的契机发动了反击并掌握了权力，他们想把沙特重新带回保守，和受益于王储的新势力产生冲突，沙特陷入战乱和分裂。在这种情况下，外资企业被没收或难以继续经营，成为受害者。

其次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王储MBS继任国王后，一开始励精图治把沙特带到了一个新时代，取得了很大成绩。王储个人权威达到顶峰后开始骄傲自满，新的利益既得者最开始是改革派，但后来成为阻碍进一步改革的顽固派。听不到太多真实声音的王储（新国王）后面下了很多错误的决策，从而把沙特带入了衰退。

以上两种情况，实际上都可能会出现，前一种情况是中短期风险，老国王身体大不如前，还能多久对王储"扶上马送一程"不好说，如果王储顺利继任，沙特十年内无大风险。后一种情况似乎是很多专制政体的通病，独裁者先表现不错但后面把国家带上灾难，这样的例子不少。后面这种情况，是沙特的长期风险之一。

显然沙特会参考和学习中国的改革开放，和很多人想得不一样，我个人认为沙特的"改革开放"不比中国容易。经历了"文革"的中国，中国从上到下一穷二白容易形成改革开放的共识，没有利益既得者在中间阻碍，属于从0开始建设。沙特这边，年轻一代普遍支持当前的改革开放，但利益既得者和原有体系的阻碍作用很大，沙特的改革开放属于需要先推倒再重建，难度不小。

可以预见，如果王储MBS想进一步推进改革，大概率还得来一次针对利益既得者的运动，类似曾经软禁其它王子和官员的事情还会再次出现。当前的沙特，还是属于阶层固化、各王室亲戚及各大家族掌握着核心资源的社会；如果王储MBS给不了阶层流动的希望，年轻一代和贫民阶层就没有动力跟着团结奋斗。

另外，沙特手里的最大筹码是石油，在新能源如火如荼在改变各行各业的大趋势下，石油这个资源在短期依然不会失去其重要性；但这个方面的时间并不在沙特这边，看似土豪的沙特筹码没想象中那么多。沙特"好吃懒做"的社会习惯需要尽快改，学习和创新的能力需要快速培养，臃肿低效的官僚、教育体系需要迅速变革。很多事情的推动，需要王储进一步集权才能做到；但越来越集权之后，王储是否还持续自省及保持清醒头脑，这个非常考验人性。

王储MBS当前和中国关系很好、以及王储会长期执政，这是很多中国公司将要重仓沙特的大逻辑，但我们没必要去假设这个大逻辑是100%成立的。过于乐观一厢情愿地去相信沙特会成功，这不该是我们作为外资企业的心态和立场。把风险考虑进去后计算投入产出，才能理性下决策和提早做相关准备。

当然，我希望王储MBS成功，也希望看到更多中国公司在沙特成功。

过去几天发布的另外两篇文章：沙特是一个需要babysitter的土豪，机会很大毛病不少；也尝试回答了沙特有哪些创投机会这个问题，感兴趣的朋友欢迎点击阅读和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