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渊普谈全球化：不要对中国供应链转移到越南忧心忡忡

上一篇文章简单讲了一下越南的政治经济学：事实上确立了"阮核心"的大背景下，越南的政治经济正在发生很多变化，革新开放的内涵也会和之前有所不同。权力的重新分配必然会带来商业和产业利益的洗牌，之前产生富人很多的金融和房地产行业目前仍是是反腐的重灾区。可以摸着中国过河的越南，在很多方面确实和中国很像。

在河内的一个朋友对我说，河内偏左，胡志明市偏右，越南也"一国两制"。越南"一国两制"？带着这个疑问，3月22日我从河内坐飞机到达了越南的经济中心胡志明市。我本想坐火车，但超过30个小时的旅程确实难以接受。社会主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似乎在越南这个国家不明显，构想了20多年了，连接河内和胡志明市的高铁依然遥遥无期。到了胡志明市后，一个当地的朋友也吐槽胡志明市的轻轨/地铁：开工十年了，还没建好。

高铁、轻轨建设很慢的原因是越南政府财力不足。财力不足的原因很复杂，收入端越南政策相对重视共同富裕，政府分到的财富就少一些。另外，分权体制下各部门各利益群体都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大家把资金资源集中到一起难度很大。此外，维持庞大且效率不高的体制本身需要大量的花费。基建跟不上，目前已经开始影响到越南的进一步发展。

从机场打车往市中心的路上，胡志明市给我的初步印象是很热闹。22日当晚去了一趟知名的景点"范五老街"，更是热闹非凡，一个来自大陆的朋友评价这个景点"很不社会主义"；确实，我的个人感受是越南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但胡志明市不像是一个社会主义城市。可能，这也是"南方派"近年来在政治上失势的原因之一吧。

越南2022年GDP增长超过了8%，给人欣欣向荣之感。但在胡志明市生活了多年的朋友说了故事的另外一面：相比2019年，胡志明市现在的热闹比不上疫情前，街边门店倒了不少、剩下的店面生意普遍不如之前。以胡志明市市中心商业办公室租金为例，2023年比2019年还降低了一些。越南人均GDP从2019年的不足3500美元上升到了2022年的超过4000美元，生活成本变高了不少，但大学毕业生的薪资几乎没有涨。

（胡志明市书店里面的书籍）

通胀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这两年全球不少国家都如此；另外就是财富分配失衡，贫富差距在扩大。之前越南的房地产和金融市场很疯狂，中产阶级被割了一波韭菜。当然相比菲律宾的贫富差距，越南的情况要好很多；从街头巷尾的情况看，无论是河内还是胡志明市，普通民众基本的生活还是可以的，没有像菲律宾马尼拉那样的成片贫民窟。但我晚上饭点曾到过的两个不错的购物中心（河内Lotte商场、胡志明市Wincom Center），人流量不多，高端消费相对低迷。

不少到越南的中国人容易产生俯视的心态，认为越南和另外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朝鲜差不多。但越南人把自己对比的是韩国，心态上把自己看得蛮高。这样的心态反差会让中国人和越南人经常产生沟通不畅的情况，中国一些公司带着较高的心态转移一些低端供应链到越南，很可能越南并不看重。而类似3月22日美国-东盟商务理事会（USABC）的高端代表团，则受到了越南政府总理范明正的接待。

越南对于实现"两个100年"的发展目标有冲劲，在胡志明市的书店里，最显著的位置上摆放的是全球知名企业家、以及世界著名公司的书籍。对于成功有渴望，这只是少数国家有的一种特质；对于国家有民族自豪感，也并非哪个国家都有。越南目前谈不上富裕，但每年有20万人海外留学，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留学生回到越南。

另外一个比较明显的现象是，整个越南女性的勤奋度明显好于男性。路边卖早餐的绝大多数是女性，而坐路边喝咖啡休闲的绝大多数为男性。听好几个中资企业的朋友说他们公司越南女同事的工作表现都非常好，越南流行歌曲里面以妈妈/母亲的主题不少。每半月上香，每月给父母寄钱，是不少越南人的习惯，越南保留了一些儒家的好传统。

越南的外交关系分为三级，第一级关系的国家包括中国、俄罗斯、印度、韩国，第二级包括日本和很多欧洲国家，美国处在第三级。政治上更依靠中国，经济上更看重日本、韩国、美国，这是越南当前的策略。目前能看到尽管中国处在第一级，但中资企业在越南做得一般；而处在第三级的美国，则经济上的联系在迅速加强。

越南认好的东西，中国不是没有，但因为各种原因中国去到越南的还是一般的东西。从经济上来说，中国和越南有竞争关系，而越南和美国的互补性更强。疫情放开后，中国不少官员考察越南，更多是带着考察"敌情"的心态；国内舆论，对于中国产业链转移越南大多是忧心忡忡。

（越南的新能源汽车VinFast在充电桩充电）

在对越南的经济促进层面，中国大陆比不上韩国、日本、新加坡、中国台湾；这几个国家和地区的公司在越南深耕细作很多年，获得的认可度强于大陆的同行。对中国企业来说，机会点在于中国和越南的一级关系，理论上可以合作的空间还非常大。TikTok在越南很流行，电商中国背景的公司优势明显；另外，越南也在加大对ESG、新能源产业的重视程度。

一个在越南做投资的朋友说，他看好新能源汽车在越南的市场空间，这将是中国玩家的天下；目前满街跑的韩国现代汽车、日本本田摩托，未来会被来自中国的新能源四轮车、两轮车所取代。但随着越南水涨船高，越南对于中国的小公司来说已没有多少机会；接下来的出海越南市场，上台的主角将是央国企或私企大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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